救國團活動雖然結束了,但幾個台北的小組夥伴不時約著碰面。
我們興奮地去師範大學找隊長和隊友蹭了一頓飯,在大學校門口看著隊長慌亂地介紹一下學校,在其他幾個師大隊友不時的調侃中,大哥哥般的隊長變得靦腆甚至結巴;跟高一的乾弟弟去陽明山健行,因為有不速之客突然來找我,人小鬼大的乾弟弟鬧了些小脾氣,全程在尷尬氣氛中走完步道;隔壁班的同學請我們幾個同校生去她家吃火鍋,看似安靜內向的她,回到台北宛如找回主場,家境優越的她非常沈穩大方還是個班長。在活動中和日常生活中碰面,感覺很不一樣。似乎當時的激動與感觸,被逐漸拉平回歸平淡,如同世事一般,時間久了各自被不同的事物羈絆,大家也就漸漸失去了聯絡。
大哥介紹他的女朋友跟我認識。因為她還在新莊唸大學,我跟她幾乎沒機會碰面,只知道她跟大哥兩人同年級是同一個社團。我們在公館碰面,他們帶我去一家新的書店,那家書店打破了我對書店的刻板認知,空間寬敞舒適明亮,分類說明標示清楚,文具禮品一應俱全,窗明几淨地讓我不太敢拿起書來看,這家書店就是金石堂。這次見面她還特地買了一件墨綠色的連身裙送我,當然這一定不是大哥的主意,無論如何我終於體會到一把當妹妹的好處,不過,也僅限這一次。大哥比起以往更晚回來,說是要到圖書館開始備戰考試,但半夜三點的廣播節目還是照樣收聽。
房東太太生了個女兒,有一次她請一堆人在客廳吃飯喝酒聊天,說是她的前同事,大聲慶祝喧鬧了一夜,所幸這種情況不多。她的先生還是很少見到,偶爾看到她抱著嬰兒走來走去。有一次她難得跟我聊天,說她老公的父親是某個水庫的局長,官做得挺大,她先生是個工程師,還是台大畢業的,常要出差應酬,所以有時候中午回來,我們才會比較少看到他,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。我靜靜地當個聽眾,只覺得她未免太寂寞,才會找我炫耀。
有一天隔壁的房客跟我們打招呼,說打算搬走了。原因讓我們嚇了一大跳,房東太太時不時藉故找他聊天,一直跑到他房裡對他訴苦,還待著不走,造成很大的困擾。他告訴我們房東太太是個小三,在美髮院認識先生,剪頭髮剪出一段情。看大哥沒什麼太大的反應,大概只有後知後覺的我被矇在鼓裡,難怪很少看到她先生出現,難怪總覺得哪裡格格不入。電視肥皂劇裡的情節正在我身邊上演,這是傳說中的午妻嗎?小三再找小三是這個意思嗎?我體認到小三的條件不必很好,不會唸書長得不好看都沒關係,只要會…努力想了一下,撒嬌?想一想房東太太的顏質,不禁顫抖了一下…這個問題對當時的我來說,難度太高。
沒多久大哥跟我說,那個騎越野車載我兜風的他收到兵單,準備要去當兵了。
有一天半夜,我們已經躺下睡覺,突然窗外有人大喊大哥的名字,大哥探頭一看就趕緊下樓。隔了好半天才回來,扶著滿臉通紅酒氣沖天的他回到我們房間。他一進門就靠著床邊跌坐到地上,整個人喝醉了垂著頭不說話。大哥說今晚很多人跟他餞別歡送他當兵,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間點跑來,大哥跑去浴室準備毛巾幫他洗把臉。
我坐到床邊想試著把他的頭扶起來,没想到他立刻把頭壓著我的手,抵在他的肩膀和臉頰之間,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,也不知道他聽不聽得到,對著他說:
「你怎麼搞的?幹嘛喝這麼醉啊…」
我想把手抽回來,他反而壓得更用力,低聲地說:
「一會兒就好…」
那一會兒我簡直不敢亂動,時間彷彿靜止。
直到大哥拿著臉盆毛巾進房間,他立刻鬆開,我趕緊把手抽回,若無其事地躺回床上。
那夜,他就這麼坐在地上一整晚。
隔天一大早,大哥還在睡覺,我準備起床上學,他跟著爬起來,說要送我上學。不管我怎麼說,他堅持載我去學校,他拿起我的書包和車鑰匙轉身就走。
我就這麼穿著綠衣黑裙側坐在越野車上,一手壓著書包裙子,一手緊抓著他細瘦的腰,一路飛馳到校,根本無暇顧及旁人的眼光。清晨的風胡亂地吹散我的頭髮,催促的引擎聲加速彼此的離別。快到校門口前的幾公尺他放我下來,在綠制服愈來愈多的大馬路旁,他對著我說會寫信寄到老家給我,要記得保持聯絡。
我點頭答應,會回信給他。
看著他轟隆隆騎車離去的背影,不知道這是一場註定無法實現的諾言。
—未完 待續—
https://matters.news/tags/VGFnOjcwMTgw
https://www.facebook.com/southcabin
IG:@chenxiaonan2021陳曉南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